玉石有灵,所谓玉雕的艺术,形似是其表,神韵是灵魂。在创作的过程中,非是单纯的利用原料和工艺,更是在于展现一种神形兼具的境界,唯有这样,美玉才能更加鲜活夺目。
一块大料,边缘保留,从中间挖空,玉雕师潇洒下笔,勾勒出一幅佛窟仙源景,在层岩碎云之中,僧袍如轻绡,游龙作礼相。
就像我们今天要说的这块料子,并不完美,如图所见,它周身包裹着石僵和脏点,外圈玉肉也不算干净,时间太过久远,混杂了糖,外壳也被钙化。这样一块棘手的料子,大部分人拿到手,思路一般是“挖脏去裂”—— 将不好的切掉,留下中间尚且白润无脏的部分,再将之做活儿。
如若这块料子也是这么处理,那做的再好,只能是凡品。但凡是那些万中挑一的佳作,哪一个不是有另辟蹊径的奇思?
大师便是动了奇思,反其道而行,将外圈留下,做成缭绕的云雾,再从中间开挖,罗汉与游龙,被包裹在祥云中,文履轻裾,神光离合,别有一番意境。
而很多一切该是最为崇高美丽的事物,都不是天生就完美,一帆风顺。神,生于浊世,超然浊世。不然为何莲长在淤泥中,超脱泥潭,而能清澄;凡夫游离出了世俗,摆脱凡胎桎梏,而能成佛。玉雕师选择将周遭的僵、脏留下,这些部分,恰好又与中间游龙罗汉的色泽对比,也就像是围绕着他们的浊世。古之侠者、贤者,都讲要出世,须得先入世。在浊世中,两位尊神放松自若,这便是神性。
朽木虽难雕,妙手能让朽木生花,这种例子,在玉雕界也有些许。最著名的是那“风雪夜归人”,将满是棉点,巧化为漫天飞雪,这一奇思已被整个玉石圈所用,不仅和田玉,许多翡翠或者其他玉种,也有众多类似作品。而下面这座观音坐相,与游龙罗汉又有异曲同工之妙,僵、脏保留,中间挖空,观音端庄静坐,闭目诵经,脏污在身后,也丝毫扰乱不了这一片清明。
再看现在的玉雕界,玩玉,做玉,追求完美,那些有较多瑕疵、毛病的料子,不太受待见,这些情况比较普遍。而一块本就很好的籽料,把它雕好并不算难。一块棘手的料子,本身还平平无奇并不起眼,要通过雕琢,助它超越本身的格局,是最大的挑战。
好料也就那么多,工、皮、肉俱优的佳作,大多安安静静的躺在上着锁的展柜中、各个拍卖行的柜台里、或者名震各界的大鳄家中,可遇而难得。那些令人挑不出什么短板的好作品,欣赏的多了,如食太多山珍海味,美则美,未免眼花缭乱。
“人可生如蚁,而美如神”。好的原料,已然是神,将之雕琢,虽是强强联合,天下无双,却多少有可望不可得的疏离感。你我皆凡人,而这平平无奇,甚至有些棘手的料子,就如同普世中的泯泯众人,偶有幸得妙笔炼化后出世成神,更有脱胎的惊艳,这也是每个平凡的我们,都切身渴望的道。